長歌一曲天外來 作曲家黃安倫專訪

作者:楊愛程

我很喜歡聽黃安倫所作的樂曲,尤其是我聽過無數遍《中國暢想曲第五號》。每當我感到疲乏、或心情煩悶時、或長途駕車時,這首曲子總能神奇地重新帶給我平安、喜樂和振奮。很高興今天有機會在黃安倫的叔父──著名音樂家黃飛然先生的家中訪問了他。

生於音樂世家

旅加現代中國作曲家黃安倫先生出生於音樂世家,五歲開始隨父母學習鋼琴,七歲完成其第一冊鋼琴曲集。於1960年進入北京中央音樂學院附屬音樂小學,後升入該院附中鋼琴學科;1976年,成為中國音樂家協會會員以及中央歌劇院駐院作曲家;1980年赴北美,1983年獲英國聖三一音樂院院士稱號;1986年以”最優秀獎”獲頒耶魯大學音樂碩士學位;同年定居加拿大,並連任三屆加拿大安大略省華人音樂協會主席至1996年。

已入選《世界名人錄》及《中國百科全書》的黃安倫,受邀成為加拿大作曲聯盟成員。他的作品幾乎涵蓋嚴肅音樂的全部領域,包括歌劇、芭蕾舞、電影、合唱、聲樂、室內樂、器樂獨奏、百老匯音樂劇及二十餘部交響音樂,堪稱作品最多的中國作曲家之一。

在形形色色的現代音樂流派中,黃安倫的創作仍以旋律為主,並一向以宏大的氣勢、細緻入微的手法,充滿動力的和聲、嚴謹的複調、色彩鮮明的管弦樂法及濃厚的民族氣息作為其個人特色。除了所獲之多個作曲獎項,1987年,黃氏還在多倫多獲頒”傑出華裔”榮銜;1992年,在中華民族文化促進會的主持下,他的芭蕾舞劇《敦煌夢》更被遴選為”二十世紀華人音樂經典”之一。

黃安倫的作品已由世界許多主要交響樂團成功演奏,多部作品的樂譜、唱片已經出版。其中《復活節大合唱─生命的讚歌》、《大衛之詩─詩篇二十二篇》、《啟示錄》以及《安魂曲》這四部聖樂合唱,均為華人同類作品中之規模最大者。

《安魂曲》

特別值得提出的是,在創作《安魂曲》中融入了黃安倫先生對愛子的深切思念。這部作品已於2004年在香港紀念黃永熙博士的”光輝的樂章”音樂會上首演。黃先生說:「這些年來,世間的苦難似乎更多了。不知多少次去安慰、支援失去摯愛的親友們,但是當死亡沒有預兆地突然臨到,接二連三地直接擊中自己和妻子的時候,我們還是無法承受那心靈撕裂的巨痛。……愛子凱冬、年青的濱濱、姜蘿香阿姨、恩師陳紫、邵元信、李德倫、許慶強和摯友許斐平以及所有逝去的善良人們,都令我重新思索生命的意義。不知死,焉知生?這部《安魂曲》就是這樣心情下的心聲。記得在為唐佑之牧師絕美的歌詞譜曲時,我不斷地聽到天使的歌聲。『哀慟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得安慰』,在死亡逼來的時候,神的兒女們卻向神感恩,主耶穌永生的應許是多麼奇妙啊!永不停歇地歌唱這份『沒有人能奪去』的喜樂和永遠的平安,不正是香港聖樂團委約我寫作這部作品的期許嗎?」

那是2002年發生的事,當時黃安倫正在中國與《十字架-耶穌在中國》攝製組拍攝小敏的詩歌,突然接到妻子的電話,說時年25歲的獨生愛子凱冬不慎溺水而亡。這對父母是多麼沉重的打擊啊!然而,對上帝的信靠使他們從悲傷中重新站立起來,並且相互扶持、相互激勵,共同走順服主、事奉主的道路。

正是因為經歷過巨大的悲痛,黃弟兄的音樂才更加顯得深沉、豐厚、莊重、有引發聽者內心深處強勁共鳴的力度。

承先啟後的使命

黃安倫認為,基督教是一個音樂的宗教,基督教聖樂即神的音樂,同樣也是神的語言。自它問世,就以無可抗拒的神秘而非凡的力量震撼著人類的心靈,超越了時代、種族與疆界。所以,如對基督教聖樂缺乏基本瞭解,就不能全面、準確地把握聖樂和基督之間的關係,就不能真正領受神的福音,也就無法做個稱職的神的管家。

且看神對人的告誡:「你們當向耶和華唱新歌,因為祂行過奇妙的事。」(詩篇98:1)蒙神悅納的聖樂只有一種,就是那「用心靈和誠實拜祂」(約翰福音4:23);「口唱心和的讚美主」(以弗所書5:19)。由此可見,基督徒之信仰就是歌唱的信仰。聽聖樂是為著幫助思索神聖的問題,藉以開啟心扉,鼓舞脆弱心靈進入敬虔狀態,以接受神的話語。唱新歌則是為了更好地預備敬拜神、榮耀神和讚美神。

黃安倫從他自己的經歷,很痛心地看到某些西方教會的沒落,也帶同使傳統的基督教音樂走向衰微的不歸之路。他因此特別指出,華人信徒應該擔當承先啟後、保護和發展傳統基督教音樂的歷史責任。
去年十月,角聲佈道團在紀念9.11五周年的時候,邀請他擔任《啟示錄》大合唱的指揮。有一次在紐約一間華人教會剛買下來的大教堂裡排練,主堂起碼能坐五、六百人,還有一個幾乎同樣大小的副堂,而該教會只有200多位會友。按現時加國大城市的地價,可能至少得八、九百萬,上千萬才買得下來,而他們只花了45萬美金!原來這裡的西人教會人數越來越少,只剩下二十來位老年人還在這裡進行早堂聚會,所以他們就以這樣的低價賣給這個華人教會了。他說:「在主日崇拜時大約有七、八個人獻唱詩歌,身上穿著普通的衣服,也沒有詩班的袍子,用鋼琴伴奏。讓我驚訝的是,台上有一座美侖美奐的巨型管風琴,非常漂亮。」崇拜結束以後他問那裡的牧師:「你們有那麼好的管風琴為甚麼閒置不用呢?」牧師說:「沒人會用啊!」他又問:「詩班怎麼連袍子都不穿呀?」回答說:「還沒顧上購置。」他說:「可不可以帶我看看?」牧師便帶他去看。

找到鑰匙,打開風琴上的小櫥櫃一看,裡面有很多樂譜,每本樂譜裡都有當年的樂師們所寫的提示、經文和祈禱詞。僅從這些筆記中就可以體會到當年的司琴和詩班事奉神的恭敬心態,也可以推想到當年那裡教會的屬靈光景。隨後,他又打開近旁的壁櫥,赫然發現幾十套各種顏色的詩班長袍,整整齊齊地掛在裡面,見證著當年那間教會的盛況。

說到這裡,他臉上顯出莊嚴凝重的神情。他說看到這樣的情形,一方面對一些西人教會的沒落感到痛心,另一方面也感到肩膀上的擔子更加沉重。在這個的歷史轉捩點上,全球華人教會應該擔當承前啟後的重大責任。教會無論是西方還是東方,古代還是現代,都是神的產業,是基督的身體。西方教會在過往的歲月裡所創造的敬拜模式、音樂和詩歌,都是從神那裡領受的恩典,是非常寶貴的資源,我們有責任繼承、保留、挖掘和發揚光大,在新的時代賦予其新的生命。只可惜華人教會的音樂人才儲蓄還很單薄,對傳統敬拜音樂的重視也很不夠。

這些年他在這方面做了一些探索和努力,《復活節大合唱─生命的讚歌》、《大衛之詩─詩篇二十二篇》、《啟示錄》以及《安魂曲》等,都是從傳統聖樂中汲取了音樂元素和表達方式,經過提煉、更新而達成的再創作。他希望自己的事奉能蒙神的悅納和大眾的喜愛,並能對各教會的音樂事工有所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