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hilip Jenkins
紐約時報最近發表了一篇重要文章,探討了現代世界一個最重要的發展。這篇由達米安·卡夫(Damien Cave)、艾瑪·布博拉(Emma Bubola)和崔相勳(Choe Sang-Hun)撰寫的報導題爲「世界人口長期滑坡,影響深遠」(Long Slide Looms for World Population, With Sweeping Ramifications, 5 月 22 日),報導了全球生育率急劇下降的情況。
到本世紀中葉,世界上大多數社會,不僅僅是歐洲,兒童人數將大大減少,社會的年齡分佈情況也將急劇改變。人口將萎縮,這會對生活的各個方面,包括政治、經濟和文化產生深遠影響。正如《泰晤士報》記者毫不誇張地指出,這是「有史以來前所未有的逆轉,讓人目眩頭暈」。這裡所說的「歷史」不是指近代史,而是指人類的全部歷史。
正如我在 2020 年出版的《生育率與信仰》(Fertility and Faith)一書中所描述的,生育率下降對世界上所有的信仰,尤其是基督信仰,具有劃時代的影響。由於生育率與宗教實踐和教會歸屬密切相關,這一變化預示著各種有組織、有機構的宗教將急劇衰落。它還決定了未來幾十年基督教人口最多的地方(主要在生育率高、信仰比例高的非洲)。但是,預見一個低生育率的世界並不預示著宗教的終結。毫無疑問,人口長期滑坡,將會轉變宗教和宗教實踐,而我們也才剛剛開始注意到這些趨勢。各種宗教團體需要適應這些新的現實,就像它們必須吸收新型技術的影響一樣。但這確實意味著許多關於「作爲宗教徒 」的舊有假設要發生真正的轉變。
教會和其他宗教團體並不是坐視改變,無動於衷,只有逆來順受。它們有能力明智地應對社會潮流。
老齡化會眾
長期滑坡的影響是多方面的,但讓我重點談談老齡化這一核心問題。低生育率社會的特點是老年人,尤其是 80 多歲或更高年齡段的老年人,所佔比例越來越大。隨著醫療技術的進步,這個數字只會越來越大。在未來 40 年內,65 歲及以上的美國人將從約 5,000 萬增加到 1 億,他們佔總人口的比例將從 16% 增加到 23%。最快到 2030 年,65 歲以上老人的人數將在美國歷史上首次超過兒童。正如《泰晤士報》的文章所指出的,「想像一下,在整個地區,每個人都是 70 歲或以上」。
那會對教會有什麼影響呢?我父親 60 多歲時加入了一間聖公會教會,那裡的成員年紀都很大。我當時開玩笑說,他們可能會稱這個朝氣蓬勃的闖入者爲「小孩子」。可是,事到如今,這種情況幾乎不再是個玩笑。越來越多的團體是這樣的年齡結構,不只是新教主流教派如此。在未來幾年中,除非有年輕的移民不斷地湧入教會,給教會帶來活力,否則垂垂老矣將會成爲所有宗派的常態。
但是,老齡化將對教會產生雙重影響。所有證據都表明,生育率和宗教信仰下降最快的是青壯年和青少年這些群體,到他們完全長大成人之後,他們不太可能加入教會。而許多沒有生育的人在以後的日子裡也明顯缺乏加入教會的動力。特別是在未來二十年裡,美國教會的年齡結構將迅速上升,開始與歐洲多年以來的狀況一樣了。
重新思考我們的活動
當我們思考這種變化所帶來的後果時,我們自然就會考慮到教會提供的活動和服務的目標年齡。從歷史上看,教會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針對年輕人的教育和成長——從洗禮、主日學,到堅信禮、第一次聖餐,再到組織夏令營和假期聖經學校等等。這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家庭忠於教會的原因。但是,如果沒有了孩子,這正是歐洲大部分地區的情況,就極大地助長了世俗化進程。看到現在的歐洲,你會想哭。
按理說,這些龐大的新老年人口應該讓我們從根本上重新思考宗教機構和會眾生活。一般來說,所有宗教機構都必須考慮改變, 以適應人口結構老齡化程度更高的會眾,而不再像以前那樣強調年輕家庭。這種轉變在神學、禮儀或教牧實踐方面可能意味著什麼,這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
人到老年,曾經可以得到大家庭成員的支持和陪伴, 可是在人口變化的影響下,大家庭的結構也逐漸消失。除了眼前的身體和醫療需求之外,孤獨老人的困境將是未來幾十年最緊迫的一個社會問題。教會和其他宗教機構有可能爲老年人提供最有希望的社交機會,更不用說實際的支持網絡了。
服事老年人的機會
教會服務的人口範圍顯然很大,但大多數或所有教會在未來幾年都必須面對這些問題。然而,很少有教會能像給孩子提供活動(主日學和各種項目)那樣,周全齊備地系統地關懷應對這些問題,此外,還專門安排一位牧師來牧養這個年齡段的會眾。
一般來說,基督徒思想家和作家也不會花那麼多時間來發展老年神學。雖然也有一些重要的例外,但這些書的數量遠遠少於面向青少年讀者的作品。例外當然也有, 那就是如何預備死亡的書,這些書籍到處可見,其數量遠遠超過旨在指導人們在從生龍活虎的職場生涯退休後如何面對接下去幾十年生活的作品。宗教機構可以或應該如何向老年人傳遞針對他們的信息?
人口革命的加速顛覆了許多宗教長期以來視爲必不可少的活動,或者使這些活動失去意義。隨著這些活動的慢慢退場,各種宗教都不得不重新思考其核心目的究竟是什麼,什麼才是問題的核心。這種重新思考的過程可能是漫長的,甚至是痛苦的,但潛在的機會也的確很多,而且是在人類特別需要的時候。
轉載自TGC福音聯盟tc.tgcchinese.org/,譯:變奏曲;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What the Plummeting Fertility Rate Means for Churches.
Philip Jenkins(菲利普·詹金斯)是貝勒大學(Baylor University)歷史學教授,同時也是宗教學院宗教史研究中心的副主任。他的著作有《下一個基督王國:基督教全球化的來臨》(立緒文化,2006)和《失落的基督教世界》(加拿大恩福,2016)。